40年前,当年轻的德拉岑-彼得洛维奇身穿西博纳俱乐部的球衣,在克罗地亚联赛60投爆砍112分时,一定没有人能想到,这家诞生自二战废墟、统治南联盟联赛的篮球霸主,会沦落到濒临破产、账户冻结、满头官司、到处要饭的境地。
最为魔幻的是,这家俱乐部将有两名主教练共同上岗执教,这在世界体育史上可能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。
西博纳的故事从1945年的萨格勒布开始。
那时的萨格勒布刚从战争、大屠杀和集中营的阴霾中走出来,硝烟尚未散去,幸存的人们总要继续生活。就在这座城市成为克罗地亚的首都不久,银行职员、工人和商人们成立了自由体育协会。第二年,协会的篮球部门正式成立,在战后重建与重组改名的快节奏中,演化成了后来的西博纳俱乐部。
从1950年开始,这支队伍就成了南斯拉夫顶级联赛的常客,只有两年短暂跌到二级联赛。1969年,在传奇名帅诺沃塞尔(曾执教前南国家队三夺奥运奖牌)的带领下,西博纳在自家的新球馆以一分之差险胜奥林匹亚,首次夺得南斯拉夫杯冠军,从此拉开了西博纳的统治时代。
20年内8次前南杯赛冠军、3次前南联赛冠军、蝉联欧洲联赛冠军......在克罗地亚独立后,西博纳更是一枝独秀,从1991年开始,夺得了20次国内联赛冠军(包括一波离谱的11连冠)和7次亚军,其统治力堪比CBA的辽粤京疆四家总和。
西博纳的强大不止彼得洛维奇一人之功,作为成立最早、位置最好的球队,西博纳早早打出了名声,吸引着最优秀的篮球资源和人才。在前南、东欧乃至整个FIBA世界都形成了“越出名越强,越强越出名”的正循环。
除了彼得洛维奇之外,西博纳的球队历史上还有10名西博纳球员打进了NBA——戈登-吉里塞克、达里奥-萨里奇、博扬-博格达诺维奇、伊维察-祖巴茨、安特-日日奇......西博纳就像克罗地亚篮球的黄埔军校,成了克罗地亚球员进入更高水平赛场的跳板。
但现在,这座学校要倒闭了。
西博纳现在的主场由彼得洛维奇的名字命名
早在十年前,西博纳的账本就出现了大问题,经济危机的影响,叠加大手大脚引发的经营不善,导致西博纳债台高筑,在21世纪头十年攒出了1500万欧元的巨额债务。
2013年,西博纳刚夺得第18座克罗地亚联赛冠军,2014年,萨格勒布市政府就接管了俱乐部的管理权。
政府出面还清了900万欧元,但剩下的600万依旧摇摇欲坠,时任市长班迪奇对此颇为头疼,甚至他的发言都有些严厉:“不再有不劳而获的收入和唾手可得的补贴,我们不会把钱扔进空洞里,不会让俱乐部出现签了大合同却没人负责的情况,我们将打造一个健康的西博纳俱乐部。”
祖巴茨从2014年到2016年效力西博纳
确实,当时的西博纳就像个无底洞,由于俱乐部的财务问题,西博纳早在2011年就失去了欧洲联赛资格。2013年,克罗地亚的药品赞助商塞德维塔豪掷100万欧元,协助西博纳参加欧洲杯,结果一场没赢,让俱乐部雪上加霜。
也难怪班迪奇表示:“参加欧洲比赛是最不重要的事情,比起当一整个夏天的小丑和出气筒,我们有更重要的事,那就是解决过去10到15年积累的债务。”
在这位强力市长的带领下,在历届西博纳高管的多方协调下,在通货膨胀的缓慢助推下,十年后的2023年,西博纳俱乐部的债务终于降到了......500万欧元。
西博纳一线队如今几乎只能从自己的青年队往上提人,一旦有谁打出来了又可能留不住
没人愿意放弃这家辉煌的俱乐部,也没人愿意处理这巨额的债务。2022年,球队一度只有3名行政人员和2名注册球员。曾在俱乐部打过球、后来担任克罗地亚男篮主帅的亚历山大-彼得洛维奇甚至发起了募捐行动,他本希望筹集200万欧元,结果只有不到50万。
搞到后面,亚历山大自己也有些破防了,他甚至开始转移注意力,瞄准了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游击队俱乐部:“我们发现,欠债500万的俱乐部即将破产并消失,而另一家负债700万的俱乐部却要参加欧洲联赛。”
无能狂怒解决不了现实问题,尽管西博纳在国内联赛还能扮演瘦死的骆驼,常年混迹于半决赛圈,但在前南国家组织的亚得里亚海联赛(ABA)上,他们已经从十年前的四强级选手一路滑到了后半区,今年甚至跌到了倒数第三。
比成绩更让人焦虑的还是人本身,债台高筑的西博纳连球员工资都发不出来。2023年初,在长达半年的停薪之后,劳资双方本来达成了协议,但球队只付了一个月的工资,还是分两期支付,愤怒的球员和教练开始罢赛罢训。直到两个月后萨格勒布市政府拨款到账,俱乐部才得以支付部分球员的薪水。
2023年5月,已离队的教练和球员的工资还没还清,待支付的本票金额就大大超出了上赛季的球队债务,银行因此冻结了俱乐部的账户。在法律规定西博纳正式破产的前十天,球队火线重组,但账户冻结的影响远未消失,受到本票限制,克罗地亚篮协无法为球队注册本土联赛,受牵连的还有三名已经离队的球员,因为账户冻结,球队无法开出离队信,他们也无法注册参加ABA联赛。
曾经在良性循环的路上一往无前的西博纳俱乐部,此刻陷入了无止境的恶性循环,债务危机导致球队实力差,实力又影响盈利,进而更恶化了债务危机。
年轻的罗科-普尔卡钦一度是西博纳最拿得出手的未来新星,他父亲尼古拉-普尔卡钦就曾在西博纳打过球,尼古拉竭尽全力让儿子留在这里,可糟糕的现实还是更胜一筹,最后马克-加索尔创立的西班牙俱乐部赫罗纳队成功截胡,签下了这位天才球员。
普尔卡钦此前拥有NBA选秀前景
十年了,萨格勒布依然没能摆脱这个拖油瓶,双方没能达成财政援助协议,在经济下行的关口,政府显然也不想背负这个大包袱。只能等事情闹大了再来扬汤止沸。
2022年上任的球队领导层没能改变这个局面,只在22-23赛季,就有四名球员把球队告上了国际篮联的仲裁法庭,只为讨回合计不到十万欧元的薪水。
现在,更离谱的事情出现了:新赛季的西博纳同时迎来了两位主教练——土帅巴里萨-克拉西奇,和洋帅克里斯-托马斯。在上赛季末,克拉西奇从助教转职成主帅,可现在,一个持有60万欧元债权的外国投资集团突然插入,强推44岁的美国教练托马斯上马,并由他们支付托马斯的薪水。
巴里萨-克拉西奇
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些许诡异。年轻的托马斯毕业于代顿大学,曾担任斯洛文尼亚男篮的助教,也在中国的NBL当过洛阳金星俱乐部的主教练,还在马来西亚、波多黎各和日本联赛执教过。在被投资方点名之前,托马斯在纽约的长岛大学校队担任助教。
如此颠沛流离的职业生涯,托马斯却没获得过一座奖杯,因为这一点,他甚至无法获得克罗地亚联赛的主帅资格证,只能带队参加跨国性质的亚得里亚海联赛。而到了克罗地亚联赛的比赛日,主帅的位置又要换成克拉西奇。
托马斯背后的投资方也很神秘,虽然手持十分之一多的债权,他们却从没参加克罗地亚篮协组织的债务清算,从这个角度来说,他们比托马斯更突如其来,也更有神秘色彩。
曾在中国NBL执教的克里斯-托马斯
但无论如何,西博纳现在都有了两名主教练。
有钱能使鬼推磨,没钱只得鬼打墙,在残酷的现实面前,什么离谱的剧情都能上演。苟延残喘的西博纳无暇顾及这些,他们被债务发票塞满的脑袋里只能挤出三个字——
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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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文/潘志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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